第3章 抉择的重量（1 / 1）

经过长达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伴随着耳鸣和身体的些许僵硬，飞机终于降落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

这座闻名世界的都市以其特有的节奏和气息扑面而来，不同肤色的人群行色匆匆，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炫目的光芒，空气中混合着咖啡、汽油和某种自由而疏离的味道。

梁晓雯和李顺暂时入住在了曼哈顿中城一家提前预订的酒店式公寓里。

倒时差、适应环境、熟悉周边的交通和超市，成了最初几天的主题。

李顺的英语比预想的还要吃力，点餐、问路都成了需要鼓起勇气才能完成的挑战。

梁晓雯则稍好一些，毕竟提前做了突击，但离流畅交流还差得远。

他们像是被突然抛入汪洋的两尾淡水鱼，努力适应着咸涩的海水。

短暂的休整后，最重要的会面日到了。

梁晓雯精心打扮，穿上最能凸显她东方气质又不失专业感的套装，在李顺鼓励的目光中，带着经纪人林姐，和聘请的临时翻译，前往导演詹姆斯·沃克位于下城的工作室。

工作室位于一栋颇有年头的 loft 建筑里，内部是粗犷的工业风混搭着现代艺术装置，充满了创意行业的随性和张力。

詹姆斯·沃克导演本人比想象中要随和一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留着灰白的络腮胡，眼神锐利而充满洞察力。

寒暄过后，双方在会议桌旁落座，洽谈通过翻译正式开始。

导演开门见山，再次表达了对梁晓雯的欣赏，认为她身上有一种“坚韧的脆弱感”，非常符合他心目中这个角色的特质。

他详细介绍了这部电影的背景：一个关于文化冲突、生存与爱情的故事。

女主角是一位从亚洲来到纽约，试图寻找新生活却陷入巨大困境的年轻女性。

“梁小姐，你的表演很有层次，尤其是在表达内心挣扎的时候，非常打动我。”导演通过翻译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希望在众多候选人中邀请你来饰演这个重要的角色。”

梁晓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激动万分，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林姐在一旁适时地补充着梁晓雯在国内的成绩和潜力。

然而，当话题深入到具体的戏份要求时，气氛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导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通过翻译，谨慎地说道：“这个角色在故事中会经历非常艰难的阶段，有一些……暴露的戏份。为了艺术真实和情感冲击力，我们需要演员有一定的牺牲。”

梁晓雯脸上的激动微微凝固了。“暴露？”她轻声重复，看向翻译，希望是自己理解错了。

翻译清晰而客观地转述：“剧本里有一场戏，是女主角在逃亡过程中不慎从一处矮墙跌落，衣服被树枝刮破，会导致……背部全裸，以及一个非常短暂的胸部镜头，大概一秒钟左右，镜头会快速闪过，主要是表现她的狼狈、惊恐和脆弱。”

会议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

梁晓雯感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紧接着又是微微的冰凉。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嘴唇抿紧。

裸戏？

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也是国内演员通常会非常谨慎甚至避之不及的。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了国内的舆论环境，想到了家人，想到了身边的李顺……

看到她明显的迟疑和僵硬，导演立刻摆了摆手，语气更加缓和：“我明白，这需要很大的勇气。请相信，这绝非为了噱头或低级的感官刺激。这是角色成长弧光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是为了艺术服务。我们尽可能会用含蓄的手法来处理，比如借助光影、角度，并且现场会做严格的清场，最大限度保护演员的隐私和尊严。绝对不是全裸，请放心。”

梁晓雯的心跳依然很快。

她垂下眼睛，盯着面前桌面上的木纹，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这是一个她梦寐以求的机会，通往国际舞台的阶梯近在眼前。

可是，代价是需要在全世界观众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她能接受吗？

观众会怎么看她？

家人能理解吗？

李顺……他会怎么想？

她脑海中闪过自己多年来在各个剧组奔波、等待、争取一个个小角色的艰辛；闪过那些因为不够红而被轻易替换掉的委屈；闪过对更大舞台的渴望。

这个机会太珍贵了，珍贵到她可能此生仅此一次。

几分钟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导演和林姐都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决定。

最终，梁晓雯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里虽然还有挣扎，但更多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看着导演，通过翻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答：“我理解这是为了艺术和角色。我……我可以接受。”

导演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梁小姐，你的专业和勇气令人钦佩。”他示意助理拿出准备好的合同草案。

然而，就在梁晓雯以为最大的心理关卡已经过去时，导演似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在那场裸戏之后，紧接着会有一场床戏。是女主角和男主角之间情感宣泄和连接的关键时刻。”

梁晓雯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是请放心，”导演立刻解释，“床戏的处理我们会非常谨慎。两个人会盖着被子，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重点是面部表情和情感交流，不会有任何暴露的点。基本上，只需要演员表现出沉浸在情欲中的状态，发出一些……嗯，声音就好。”导演试图比划着，尽量让描述不那么尴尬。

听到是盖着被子的床戏，而且不露点，梁晓雯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相比于裸戏，这种似乎更依赖于表演而非身体暴露的戏份，让她感觉压力小了很多。

她点了点头：“这个我没问题。”

至此，最大的障碍似乎都消除了。

导演非常高兴，连说了几个“Yes”，会议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双方开始就合同细节、片酬、拍摄周期等具体事宜进行商讨。

梁晓雯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手指依然有些微颤。

她知道，自己签下的不仅仅是一份演出合同，更是一份对自己职业生涯和内心界限的挑战书。

她选择踏出这一步，为了那个星光熠熠的未来。

洽谈结束后，走在纽约喧嚣的街道上，成功的喜悦依旧在，但心底那丝关于“牺牲”的重量，却沉甸甸地落下了，再也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