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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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云这个小家伙现在懒洋洋地趴在书桌前,握着铅笔在作业本上漫无目的地划拉,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她的脸颊因为趴着的姿势而挤压得微微变形,一侧的脸颊上还印着一道浅浅的红痕。

乌黑的齐肩短发有些凌乱,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垂下来,搔得她鼻尖痒痒的。

“没意思…”她小声咕哝着,穿着白色棉袜的两条小腿在椅子底下晃来晃去,鞋子早就被踢到了一边,光洁的脚踝在空气中不安分的荡着。

窗外的天空,是那种洗过很多次的、干净的蓝色。

几团棉花糖似的白云慢悠悠地飘着,从一个窗格,飘进另一个窗格。

这一切都看得她心里直发痒。

“真是没意思透了……”她又拖长了声音,把脸换了个方向,压着另一边脸颊,继续咕哝。

数学作业的计算题才解了两道,她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真正让她的世界停摆的,是科学练习册最后一页的那道扩展题。

“大气压强”。

这四个字,像是有某种奇特的魔力。

她用铅笔头一下一下地戳着这几个印刷体黑字,嘴里反复念叨着。

忽然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对了呀!科学材料包里头肯定有玩意儿可以用!

若云像只灵巧的小鹿般从椅子上跳下来,哒哒哒地跑到书架前。

科学材料包被埋在一堆花花绿绿的故事书下面,若云费了点劲儿才把它抽出来。

这东西本该是下个学期才用得到的,但学校为了图省事,开学时就把一整年的材料都发了下来。

现在,这倒正好。

她抱着那个比她上半身还宽的材料包,重新跑回书桌前,把它放在了地板上。

塑料的外包装因为挤压而有些发皱,她有些粗鲁地撕开了那层塑封。

一个用硬纸板和吸塑包装固定好的工具盒,若云将透明的试管、小巧的烧杯从纸皮盒里的吸塑包装中扣出,此外还有各式各样有趣的小工具静静地卡在里面,红蓝两色的石蕊试纸、一个做工有些粗糙的塑料滴管,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精灯。

她将试管放在一边,又拿出了那个小小的酒精灯。灯芯是全新的,白色的棉线整整齐齐。

然后,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摊开在书桌上的那本练习册上:

火焰吸水实验就像一个神奇的魔法秀!让我们看看蜡烛是怎么变成吸水小能手的。

先来准备道具:

透明玻璃杯(就像平时喝果汁的那种)

一小段生日蜡烛

平底盘子

清水

小提示:往水里滴几滴蓝墨水,这样就像把一小片海洋搬进了盘子里,实验现象会更明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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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表演开始啦:

先把蜡烛立在盘子中间,点燃它,看小小的火苗跳起舞来

慢慢往盘子里倒水,注意别浇灭蜡烛哦

最关键的步骤来了——把玻璃杯像扣篮子一样倒扣在蜡烛上

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蜡烛的火焰越来越小,最后噗的一声熄灭。

紧接着,盘子里的水好像被施了魔法,咕嘟咕嘟地往杯子里跑,在杯子里不断长高,最后停下来时,杯子里竟然多了一截水柱!

想知道这个魔术的秘密吗?

原来是有两个原因

1.刚开始扣杯子时,蜡烛加热了杯内的空气,空气受热膨胀,就像吹气球一样变大,我们能看到杯口有气泡冒出来。

等蜡烛熄灭后,空气慢慢变冷,就像气球漏气一样收缩了。

2.蜡烛燃烧时需要吃氧气,杯子里的氧气被慢慢吃光了,里面的压力变小了。

这时候杯子外的大气压就像看不见的大手,使劲把水压进杯子里,直到里外的力量平衡为止。

趣味发现:

用长蜡烛时,吸进去的水更多

用短蜡烛时,水就升得少一点

换不同大小的杯子试试,结果也都不一样呢!

这就是大气压强的力量,它时时刻刻都在我们身边,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推动水面上升,是不是很厉害呀?

若云把那个小小的玻璃制品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甚至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

除了崭新的棉芯和玻璃的味道,什么都没有。

她不死心地又把整个材料包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配套的酒精,并没有发下来。

那还叫什么酒精灯嘛!

她泄气地把空空的酒精灯丢回盒子里,撅着嘴巴,两腮鼓鼓的。

“加热……”她用手指戳着那两个字,自言自语,“用火可不行,妈妈知道了准要生气。”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犹豫。她想起上次偷偷用打火机烧纸玩,结果被妈妈发现,那顿竹笋炒肉的滋味,现在想起来屁股还隐隐作痛。

不行,绝对不行。

“水!”她猛地一拍手,“用热水总该可以吧?”

这个想法让她重新兴奋起来。热水,这个方案听起来安全又便捷,简直完美。

先把那根最重要的试管和那个胖乎乎的小烧杯小心翼翼地捧过去,并排放在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台面上。

先接了点冷水试着把试着将试管倒扣进盛了水的烧杯里。

清澈的水面只是晃了晃,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试管里的空气被安安稳稳地封在里面。

果然得要热水才行呢。她点点头,对自己的这个结论颇为得意。

烧水壶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那是妈妈早上用过的。她哒哒地跑出厨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白色的水壶。

走出厨房,习惯性的看看墙上的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了。

哎呀呀,该吃午饭啦!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确实感觉空落落的。

虽然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未完成的实验,但还是乖乖地去冰箱拿了妈妈预留的煎饺和蔬菜粥,和烧水壶一起带进了厨房。

煎饺在微波炉里转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热气从微波炉的门缝里钻出来,带着食物的香味。

若云的注意力并未被这诱人的香味俘获,眼睛还在时不时瞟向台面上的实验器材。

微波炉叮的一声把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她垫着一块抹布,小心翼翼地把滚烫的盘子取出来,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她吹了吹热气,咬了一小口,外皮酥脆,内馅滚烫而鲜美,但她的咀嚼,对比往常享受美食的样子,还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和机械。

午饭很快就被消灭干净。

她把碗和盘子拿到水槽里,踩上一张小凳子,仔仔细细地清洗干净。

洗完最后一个碗,她将它稳稳地归位到碗柜里,然后跳下凳子,用挂在墙上的、印着胡萝卜图案的擦手巾,擦干了湿漉漉的手指。

冰凉的水流似乎也带走了一些她头脑里因兴奋而产生的热度。

午饭吃得很饱,胃里暖洋洋的。按理说,现在应该回到书桌前,去跟那些令人头疼的数学题继续战斗。

去写作业吧,妈妈回来检查,写不完又要挨说的。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小声地提醒。

可是……就试一下,就一下下……

另一个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甜丝丝的诱惑,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这个声音,最终轻易地占了上风。

那颗被好奇心塞得满满当当的心脏,最终战胜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关于作业的理智。

她不再犹豫,踮起脚按下了电热水壶的开关。红色的指示灯亮起。很快,水壶内部开水烧开的提示音响起。

她跑去储物柜里,翻出一个不常用的不锈钢小盆,放在了水槽里。

然后她学着妈妈平时的样子,两只手一上一下地、稳稳地端起有些分量的热水壶,小心翼翼地将翻滚的开水倒进盆里。

“哎呀呀,好烫好烫!”

一股白茫茫的热气,夹杂着无数细小的水珠,猛地扑面而来。

她惊呼一声,连忙松开手,向后跳开两步。

水壶磕在水槽边缘,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几滴热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

她嘟起嘴,对着自己泛红的手背吹了吹气,那模样有些气鼓鼓的。

等那阵蒸腾的、模糊了视线的白汽稍稍散去,她才又凑了过去。

这一次,她轻手轻脚地,将那支细长的玻璃试管放进了热水盆里。

试管安静地躺在热水里,冰凉的管身很快就被热水温暖。

管壁上凝结出细小的水汽,然后又慢慢消失。

若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她整个人几乎要趴到盆子边上去了,乌黑的头发垂下来,发梢几乎要碰到水面。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拉开好几个抽屉翻找。

终于,在最下面那个放着各种杂物的抽屉里,她找到了一个吃烤肉时才会用到的、长长的金属夹子。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试管应该够热了,便用夹子小心翼翼地把试管取出来。

因为太过心急,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试管壁,哎哟!她轻声叫唤着,赶紧把烫到的手指含进嘴里吮吸。

待试管稍稍冷却几秒钟,她迅速将里面的水倒干净,然后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

一、二、三…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随即飞快地把试管倒着插入凉水盆中。

奇妙的事情当真发生了——水面明显地向上攀升了一截!

哇塞!真的升上去了!若云兴奋得跳了起来,灿烂的笑容小脸蛋上绽放。

然而,这种纯粹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的笑容,很快地,又一点一点地收敛了起来。她歪着头,凑得更近了,仔细地端详着试管里的水柱。

但是…上升得还不够多呢。她歪着小脑袋仔细端详着,手指轻轻绕着发梢打转。

好像没有书上画得那么高呢…水柱确实存在,但它只上升了不到试管高度的五分之一。

若云轻轻咬着下嘴唇,目光在厨房里来回扫视。

电热水壶?不行,它的温度已经到顶了。

微波炉?那个只能加热食物,放个玻璃试管进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的视线,最终,慢慢地、几乎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个嵌在料理台里的、银灰的煤气灶上。

“要是……用火来加热试管的话……”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她的大脑深处冒了出来。

“……效果一定会更好吧?”

一种混合着对惩罚的恐惧,与对未知结果的强烈兴奋的情感,瞬间攫住了她。

虽然明明晓得用火很危险,妈妈也反复叮嘱过不能碰火,但那种想要看到更明显实验效果的渴望却在心里愈演愈烈。

就试一小下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她小声地自我安慰着,开始在家里四处寻找火柴或者打火机。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节奏,既期待着实验成功的那一瞬间,又有些担心被妈妈发现。

若云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大圈,抽屉里、橱柜里、甚至连妈妈平时存放杂物的盒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找不到打火机的踪影。

“怎么会没有呢……”

她把最后一个抽屉也关上,失望地撅起了粉嫩的嘴唇。妈妈似乎把所有和“火”有关的东西都藏起来了,藏得严严实实。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经意地一瞥,落回到了那个银灰色的煤气灶上。

要是直接用燃气灶加热的话…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跳再次加速。脸颊热热的,包含恐惧和兴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啊…家里头还有监控呢!若云猛地想起来,妈妈为了安全特意在家里装了摄像头,平时没感觉现在倒是有些讨厌了。

她张兮兮地抬头望向客厅,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得想想办法”,坏点子总是能很快的冒出来,有办法啦!她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有些得意洋洋,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她一溜烟地跑到客厅,先是绕到电视机后面,伸出手指在积了一层薄灰的机箱上抹了一下,然后夸张地拿到眼前看了看,皱起鼻子,做出一副很嫌弃的表情。

然后踮起脚尖从柜式空调顶上取下了鸡毛掸子,然后开始装模作样地打扫起卫生来。

咳咳咳…这里可真够脏的呀~她故意提高嗓门自言自语,一边用鸡毛掸子这里扫扫那里掸掸,眼睛却时不时偷瞄向空调上方的摄像头。

她慢慢地挪动着位置,假装很认真地在打扫每一个角落。

当移动到沙发旁边时,她看准时机,先是踮起脚尖试着够摄像头,发现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嗯…这样应该可以…她小声嘀咕着,然后小心翼翼地踩上沙发一脚踩上了沙发柔软的坐垫。

沙发因为她的重量而深深地陷了下去,她的身体晃悠了一下,赶紧伸出手,一把扶住了旁边的空调外壳,才堪堪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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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稳之后,她高高地举起鸡毛掸子,装作要去掸空调顶部的灰尘。

然后,就在手举到最高点时,手腕轻轻一斜,那根长长的鸡毛掸子,就那么“恰好”地、歪歪地,斜靠在了摄像头的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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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这一切显得更加自然,她还特意让几根鸡毛垂落下来,看上去就像是随手搁在那里的。

搞定啦!

若云从沙发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里却还是不太踏实。

她跑到厨房门口,探出半个小脑袋,从这个角度,朝客厅望过去。

“从这儿看过去……好像遮住了呢。”

她不放心,又哒哒哒地跑到餐厅的桌子旁边,换了个角度继续观察。

“也瞧不见厨房里头!”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甚至还跑到了客厅最远的、靠近阳台的角落,蹲下身子,从一个极低的角度向上看。

“太完美啦!完全遮住啦!”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小小的手握成了拳头,在空中挥了一下。

这种成功瞒过监控的小聪明让她感到格外兴奋。

确认摄像头被完全遮挡之后,若云蹦蹦跳跳地回到厨房。

现在她总算可以安心进行她的实验了。

站在煤气灶前,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不过没有持续很久,期待便占据了上风。

伸出小手,指尖悬停在那个黑色的点火旋钮上方,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就一下下……妈妈不会发现的……

她又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次,这句话里少了几分自我安慰,多了几分近乎坚定的信念。

毕竟,那个巧妙的小把戏让她觉得自己简直聪明极了,居然能够成功骗过妈妈的监控眼睛。

不再犹豫,指尖用力,向下按压,然后逆时针旋转。

“咔哒,咔哒,咔哒……”

电子打火器清脆的脉冲声,在寂静中被放大了数倍。

紧接着,“噗”的一声轻响,一圈幽蓝色的火焰,瞬间从灶眼的缝隙中蹿了出来,在空气中稳定地燃烧着。

她又小心翼翼地转动旋钮,将火焰调到最小,只留下了中心那一小簇

拿起之前找出的那个长柄烤肉夹,在空中开合了几下,确认了手感。

然后,她用夹子稳稳地夹住试管的中段,慢慢地,将试管的底部移到了那朵蓝色火焰的正上方。

她屏住呼吸,整个人都向前倾了过去,眼睛一眨不眨。

火焰的舌尖,轻柔地舔舐着冰凉的玻璃管壁。

只是几秒钟的工夫,试管的底部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模糊了玻璃的透明感。

但很快,随着温度的升高,那层水汽又迅速地退去,玻璃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澈、透亮。

她完全被眼前这安静而奇妙的变化吸引住了,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这行为本身的危险。

火焰安静地跳动着,将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给玻璃。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极细微的、被加热后产生的焦灼气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更久。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手里的试管已经变得滚烫。她急忙将试管从火焰上方挪开。

现在,到了见证奇迹的最后时刻。

她转过身,面对着那个盛着凉水的不锈钢盆。因为放置了一段时间,水的温度已经和室温相差无几。

她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那根滚烫的、几乎要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的玻璃试管,迅速地、垂直地,倒插入了水中——

没有预兆。

“啪!”

试管在接触到凉水的那一刹那,猛烈地炸裂开来。

无数细碎的、闪着光的玻璃碎片,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迸射。

有几片锋利的碎片擦着她的脸颊和手背飞过,留下几道火辣辣的浅红色划痕。

她手里紧握的金属夹子“哐当”一声掉在地砖上,发出一串清脆的回响。

她没有尖叫,只是本能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后退了两大步。脚后跟撞到了橱柜的底边,一阵闷痛传来。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胡乱地在自己的脸上和胳膊上摸索着,确认自己是否受伤。指尖触碰到脸颊上那道划痕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阵剧烈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怯生生地,一步一步,重新挪回到那个不锈钢水盆前。

水盆的周围,地砖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冷酷的光。

而水盆里,大部分的玻璃残骸都静静地沉在水底。

那曾经光滑完整的试管,如今变成了一堆支离破碎的、毫无生气的垃圾。

清澈的水中,那些锋利的边缘,折射着光线,显出一种危险的美感。

“怎么办啊……怎么办……”她无意识地小声嘟囔着,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视线落在水盆里那些静静躺着的玻璃碎片上。

它们曾经是一根崭新的、闪闪发亮的试管,是科学材料包里重要的组成部分。

现在,它成了一堆没用的垃圾。

妈妈回来要是知道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说,去跟妈妈坦白吧,诚实的孩子才能被原谅。

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坦白?

坦白的后果就是一顿结结实实的、用竹尺子进行的炒肉。

这次可是玩火,还炸了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几乎没有犹豫太久,第二个声音就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绝对、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

这个念头变得异常清晰和坚定。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聚焦,从一个受惊吓的小女孩,迅速切换成了一个准备清理“犯罪现场”的“罪犯”。

小心地端起水盆,慢慢地走到水池边上,倾斜着盆子让水流缓缓流出,只留下沉在盆底的玻璃碎片。

水流哗哗的声响让她心里愈发紧张起来,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

得找个东西把它们装起来。

她踮着脚,拉开一个又一个橱柜门,在里面翻找着。

最后,在存放垃圾袋的抽屉里,她找到了一卷全新的、厚实的塑料袋。

她扯下一个,在手里捏了捏,觉得这个厚度应该足够了。

回到水盆跟前,若云蹲下身子,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最大的几片玻璃。

碎片的边缘十分锋利,她格外地小心谨慎,怕割伤了自己的手指。

那些较小的碎片处理起来相对就麻烦了许多,她想了想,找来一张硬纸板,使小铲子似的把碎片慢慢地刮进塑料袋里。

确认所有的碎片都已经装进袋子之后,她仔细地把袋口系得紧紧的,还特意打了个死结。

这样应该够安全了吧…,但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稳。

捧着装满碎片的塑料袋,若云先是悄悄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楼道里的情况。

确认安全后,她飞快地打开门,赶紧跑出去,一把将手里的袋子丢进了楼梯口的公共垃圾桶里。

刚做完这一切,她又立刻后悔了。

不行,这里太近了!万一被清洁阿姨发现,或者妈妈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了怎么办?

她又赶紧跑下楼,把手伸进散发着淡淡馊味的垃圾桶里,将那个袋子重新提了出来。

她提着这包“罪证”,在午后的小区里鬼鬼祟祟地穿行。

最终,她选定了最角落里一个很少有人经过的垃圾桶,用力将袋子甩了进去,听着它落入深处的闷响,才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回到家中,她背靠着冰凉的防盗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然而,当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厨房时,整个人瞬间又僵住了。

那朵幽蓝色的、被遗忘的火焰,还在灶台上安静地跳动着。

“呀!”

她低呼一声,魂都快吓飞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那个旋钮。

火焰“噗”的一声,骤然熄灭。

一股劫后余生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后脑勺。

好险……要是着火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经历了这一连串的惊心动魄,若云只觉得手脚发软,浑身脱力。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在书桌前坐下。

“没事的,没事的……妈妈不会发现的……”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试图让那颗还在狂跳的心平复下来。

她重新拿起铅笔,翻开那本摊开的作业本。

此刻,写作业这件事,从一项令人厌烦的任务,变成了一种可以让她回归日常、获得安全感的仪式。

她写得飞快,几乎是不假思索。

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和草草计算出的答案,都成了她急于翻过这一页的证明。

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若云如释重负地搁下笔杆。

她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锁屏幕,指尖轻点着打开了最心爱的游戏。

明亮的屏幕光芒和欢快的背景音乐很快便将方才的恐惧与忧虑冲刷得干干净净。

仿佛那个在厨房里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小女孩,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只有在游戏加载的间隙,当她的目光偶尔飘向厨房的方向时,那双明亮的、映着手机屏幕光亮的琥珀色眸子里,才会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心虚,一闪而过。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半截。

任怀瑾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目光却并未落在面前那张铺满了密密麻麻数字的财务报表上。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斜靠在电脑显示器旁边的手机屏幕所吸引。

屏幕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一切始于四十分钟前。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来自监控程序的推送——“厨房区域检测到持续热源”。

她起初并未在意,以为是女儿在用微波炉热东西吃,就习惯性地点开实时画面。

画面来自于那个旧的、被安置在客厅橱柜装饰性格栅后的摄像头。

镜头穿过格栅的缝隙,恰好能将厨房门口的景象一览无余。

而她的女儿,尹若云,正拿着一支玻璃试管,凑在燃气灶那朵幽蓝色的火苗上。

怀瑾的眉头瞬间蹙起。

她没有立刻打电话回家,也没有惊慌失措。

经历过女儿用洗洁精和番茄酱在浴缸里制造“火山喷发”的先例后,她对这种异想天开的“科学实验”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她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将手机屏幕调到最大亮度,安静地观察着。

然后,她看到了那场小小的、预料之中的灾难。

试管在接触到凉水的一瞬间,发出一声无声的爆裂——监控没有声音,但画面的剧烈抖动和女儿惊恐后退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她看着女儿慌不择路地跑出厨房,又看着她战战兢兢地回来,开始处理那些玻璃碎片。

真正让怀瑾心头一紧的,是那朵自始至终都在燃烧的、被遗忘的蓝色火焰。

这亥子……

她抬手扶住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火苗不大,灶台周围也空旷,暂时没有引发火灾的风险。

但这种安全意识的缺失,还是让她感到一阵无力。

手机就放在手边,她的手指已经放在了拨号键上,随时准备在情况失控的瞬间按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看着女儿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将碎片一点点清理干净。

看着她将装有碎片的袋子偷偷摸摸地拿出去,又跑回来,最后终于想起了那朵还在燃烧的火。

当若云冲进厨房关掉燃气的那一刻,怀瑾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一半。她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被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所取代。

这孩子,心可真大。

她将监控录像的进度条往回拉。

当她看到若云踩在沙发上,煞有介事地挥舞着鸡毛掸子,最后巧妙地将那个崭新的、她自己也知道存在的摄像头遮挡住时,怀瑾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这家伙……”她看着屏幕,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长本事了,还知道打掩护。”

这股机灵劲儿,若是用在学习上该多好。用在闯祸和掩盖错误上,就只剩下让人头疼了。

她继续看着监控。

看着女儿在自以为安全的空间里,草草地写完作业,然后心安理得地蜷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玩起了游戏。

屏幕的光映在她的小脸上,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闯了祸之后的心虚。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怕。

或者说,是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干净,不会被发现了?

这种逃避问题、寄希望于侥幸的心理,比单纯的淘气和安全意识薄弱,更让怀瑾感到担忧。

她将两段监控录像的关键部分,都点了保存。一份是旧摄像头拍下的“作案”全程,另一份是新摄像头视角记录的“反侦察”行动。证据确凿。

她关掉了监控画面,将手机屏幕朝下,重新放回桌上。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键盘敲击和中央空调出风的细微声响。

她试着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份资产负债表上,但那些冰冷的数字,此刻在她眼里都变成了一团模糊的乱码。

她的心思,已经飘回了家里。

晚上回去,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直接把视频甩在她面前,让她无话可说?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给她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

恐怕是不会主动坦白的。

怀瑾在心里轻轻摇头。以她对女儿的了解,只要她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就会嘴硬到底。

那就需要一点小小的“戏剧”设计了。

要让她自己走进那个预设好的情境里,让她在一次次的试探和狡辩中,自己揭开真相,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错误,无从抵赖。

她拿起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小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的思绪变得更加清晰。

一个计划,开始在她脑中慢慢成形。

这个计划里,有提问,有引导,有证据的呈现,当然,也少不了最后的惩罚。

惩罚是必须的,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危险的实验,更是为了那种不诚实的、试图蒙混过关的态度。

墙上的挂钟,秒针咔嗒咔嗒地走着。

像是被那声音提醒了一般,原本蜷在沙发角落里的人影猛地坐直了身体。

五点半了。

屏幕上的游戏角色还在不知疲倦地奔跑,但若云已经顾不上了。

她手指连点,迅速退出了游戏,将手机塞回书包的夹层里。

然后,她一溜烟地跑到书桌前,把摊开的作业本摆在正中央,铅笔盒也打开,几支笔散落着,一切都像是在这里奋战了许久的模样。

此时,任怀瑾正好结束了一日的工作。

她将桌面上的文件整理成整齐的一叠,关掉电脑,米色的丝质衬衫在暖色的办公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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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椅背上的黑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提起手提包,安静地走出办公室。

和往常一样,怀瑾先开车去了离家不远的那家生鲜超市。

超市里的冷气很足。

她推着购物车,熟练地在货架间穿行。

灯光下,刚上架的排骨还带着新鲜的血色,她挑了一盒肥瘦相间的。

空心菜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她也装了一袋。

路过冷藏区,她想了想,又拿了一板若云最爱吃的嫩豆腐。

结账的时候,她顺手在收银台旁边的冰柜里,取了一盒草莓味的酸奶。

在排队等候结账的间隙,她取出手机给尹源发了条微信:

今晚你住酒店吧,家里有些事需要处理。信息发送得简洁明了,多年的夫妻默契让尹源立刻心领神会。

他很快回复:好的,需要我配合什么吗?怀瑾回了个跟若云说一下你不回来,就好,便收起手机继续结账。

尹源在办公室看着手机,无奈地笑了笑。

他大抵能猜到又是若云闯了什么祸事,妻子这是要单独教育孩子了。

他了解怀瑾的教育方式,知道她自有分寸,便不再多问,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前往酒店。

怀瑾提着购物袋回到家中时,若云正佯装十分认真地在书写作业。

妈妈回来啦~若云抬起头,努力做出乖巧可人的表情。

怀瑾微笑着颔首示意,目光在房间里流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厨房台面之上。

那里虽然已经被若云仔细擦拭过,但敏锐的母亲还是能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痕迹——台面边缘残留着极细微的水渍痕迹,与平常的清洁状态略有不同。

她不动声色地将购物袋放在厨房料理台上,开始整理采购的食材。

若云今天作业写得怎么样?怀瑾的声音温和如常,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放学后的问候。

若云的回答很快,听上去充满了自信:还好呀,数学题有点难,但是我都做完了呢~她故意用轻快的语调掩饰内心的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铅笔。

怀瑾从袋子里取出那盒酸奶,轻轻放在若云的书桌旁。这是给若云的奖励。她微笑着,眼神却若有所思地扫过女儿略显紧张的小脸。

若云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浮现出警惕的神色。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酸奶,小声说了句:谢谢妈妈…

怀瑾开始处理晚餐食材,手法熟练地将排骨洗净焯水。她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平稳的、带着闲聊暖意的口吻开了口。

“妈妈今天在公司,一直在想若云的事情。”

水流从她白皙修长的指间滑过。

“想着我的小宝贝,今天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点,或者,又偷偷学会了什么了不得的新东西。”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然后,她转过身,米色丝质衬衫的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臂。

她的目光落在若云身上,眼神很柔和,嘴角也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若云今天在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想跟妈妈分享一下?”她拿起旁边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不管是开心的事,还是……不那么开心的事,妈妈都想听。”

若云的手指绞在一起,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一种强烈的愧疚感涌了上来。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充满了全然的信任,这信任让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想到可能要面对的惩罚,她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呀…若云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妈妈的眼睛,就是写作业,然后…休息了一会儿。

谎言说出口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

“这样啊……”

她应了一句,依旧平和。

她转过身去,拿起菜刀,开始切案板上的那块嫩豆腐。

刀锋落下,发出“笃,笃,笃”的、富有节奏感的轻响。

每一个声音,都敲在若云的心上。

“妈妈一直觉得,”她一边将切好的豆腐块小心地码放在盘子里,一边用那种闲谈般的口吻继续说,“若云是个诚实的好亥子。就算不小心犯了错,也敢承认。这才是最让妈妈骄傲的地方。”

厨房里排骨汤的香气愈发浓郁,温暖的食物香气似乎也无法融化那份在空气中慢慢凝结的安静。

“每个人都会犯错的,妈妈小的时候也会啊。把外婆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偷偷用外公的墨水在墙上画画……但是呢,重要的是,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觉得妈妈说得对不对?”

若云紧紧咬着嘴唇,那盒放在桌角的草莓酸奶,此刻也没那么的吸引人了。

她重新将酸奶拿在手里,冰凉的感觉在手中一点点扩散,撕开封口的勇气却迟迟没有出现。

她当然知道妈妈的话里有话。

那种被给予了机会,被温柔地引导着走向“坦白从宽”的道路,自己却因为胆怯而无法迈出那一步的矛盾感,让她坐立难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任怀瑾那边,却仿佛真的只是在专心致志地准备晚餐。

她往锅里倒了油,等油烧热,将蒜末和姜片放进去爆香,“刺啦”一声,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熟练地翻炒着空心菜,锅铲与铁锅碰撞,声响清脆。

她甚至还随着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心情很好般地哼起了最近常听的那首爵士乐的调子。

只是眼角的余光,将若云那副捏着酸奶盒、低着头、肩膀微微缩起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算了,不说不开心的事了,”她忽然转换了话题,笑吟吟地说,“晚饭快好了。你先去把客厅那个鸡毛掸子放回原位吧,怎么随手搭在空调上了?”

餐厅的吊灯洒下暖暖的黄光,正好打在那盘糖醋排骨上。空气里,。一股酸甜的肉香,混着一股麻辣的豆腐香,在空气里绕来绕去。

然而,餐桌上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若云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饭菜,那双灵动的眼睛时不时偷偷瞥向母亲,又迅速的收回。

怀瑾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女儿碗中,语气随意地问道:对了,刚才的问题若云你还没回答呢,现在可以告诉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若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咽下口中的饭菜,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答道:哦,那个啊…我下午写作业时看到空调上头灰尘有些多,就拿着鸡毛掸子打扫了一番。

可能不小心碰着了摄像头吧。

她说着还配合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做出天真无辜的表情。

怀瑾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立即接话。

她留意到女儿的声音比平日高了几分,语速也快了不少。

望着女儿那副明显在编造故事的模样,怀瑾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是这样,过了几秒,怀瑾才重新开口,话题转得非常自然,那明天想吃些什么?妈妈下班顺道买回来。

若云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明天…明天想吃可乐鸡翅!她试图用欢快的语调转移妈妈的注意力。

晚餐在看似轻松的氛围中草草收场。

若云吃饱后继续在沙发上躺着,熟练地摸出手机,继续下午未完的“事业”。

游戏里胜利的音效不断响起,她心里还在为自己刚才的“机敏”应答而沾沾自喜。

怀瑾收拾着碗筷,端着叠好的盘子,路过沙发时停下了脚步。米色衬衫的衣角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你确定……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想跟妈妈说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若云刚刚才勉强松弛下来的心弦上。

“你确定……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想跟妈妈说吗?”

游戏里激昂的背景音乐还在继续,但那根在屏幕上飞速滑动,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若云强作镇定地抬起头,摇了摇。

“没有呀。妈妈为什么这么问呢?”

“没什么。”怀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平静。

怀瑾也没再多说,端着碗筷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若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机上,但游戏里的角色怎么也操作不顺手了。

妈妈肯定是发现我挡摄像头了,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对,她不知道。

只要我咬死了,她就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大不了……大不了就承认不该挡摄像头,态度好一点,撒个娇就过去了。反正她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已经开始构建第二道心理防线。

再不行,就说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想自己处理好不让妈妈担心……嗯,这个理由不错,听起来还挺懂事的。

厨房里,任怀瑾正站在水槽前。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覆盖着泡沫的碗碟,她纤细的手指在瓷器上灵巧地搓洗着。

透过那扇磨砂的玻璃门,客厅里女儿的身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蜷缩的轮廓。那小小的轮廓,被手机屏幕发出的、变幻不定的光芒笼罩着。

看来,所有的暗示和台阶,都白给了。

她洗完最后一个盘子,关上水龙头,用挂在一旁的干毛巾仔仔细细地擦干了每一根手指。

然后,她从围裙口袋里拿出手机。

屏幕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

[没承认。]

她给尹源发了这三个字。

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个男人扶额的、充满无奈的表情符号,下面跟着一行字。

[这亥子……晚上辛苦你了。]

怀瑾的指尖轻轻拂过屏幕,将手机锁屏,重新放回口袋。

怀瑾收起手机,目光再次投向客厅。若云依旧保持着那个慵懒的姿势。解下身上的围裙,叠好,挂在墙上,准备接下来的问询。

听到厨房的水声停的有些长了,若云立刻将手机屏幕按灭,佯装在整理衣角,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倾听着妈妈的动静。

怀瑾步出厨房,见到女儿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和那双在裙摆上无意识捻动的手指,都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总是这样,自作聪明。

怀瑾在心里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杂着好笑与无奈的弧度。

她走到沙发旁,没有坐下,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了沙发扶手上,身体的重量让柔软的垫子微微下陷。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准备晚餐时的柔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不带个人情绪的认真。

“若云,”她的嗓音比之前的略沉,像秋日傍晚的湖水,“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勤快,想起要打扫卫生了?”

若云的身体又僵硬了一分。

不等她回答,怀瑾已经站直了身体,踱步到那台立式空调前。

她甚至不需要踮起脚尖,只是伸出手臂,就轻松地将那根作为“障眼法”的鸡毛掸子取了下来。

五彩的鸡毛在她手中轻轻晃动。

她的目光,穿过客厅的空气,直直地落在女儿的脸上。

“真的不是……背着妈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才故意把摄像头挡住的吗?”

怀瑾的问询开始直白起来。

“就是……就是普通的打扫卫生嘛……”若云的视线开始四处飘忽,就是不敢与母亲对视,“我……我看到电视机上面有点灰……”

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借口太拙劣,拙劣到她自己都觉得脸红。为了弥补,她赶紧又找补了一句。

“下午去倒水的时候……路过看到的,就顺手弄了一下……”

怀瑾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副越描越黑的窘迫模样。她没有再继续盘问,因为那已经没有意义。这场语言上的追逐,可以结束了。

她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熟练地点开了那个监控软件的图标,找到了下午的时间段。

“既然你这么说……”

她的拇指,悬停在屏幕中央的播放键上。然后,她将手机转向女儿,屏幕的光芒照亮了若云那张写满了不安的小脸。

“那我们就来听听这个。”

她按下了播放键。

“砰——”

一声不算响亮,却在安静的客厅里异常清晰的爆裂声,从手机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紧接着是玻璃碎片四下飞溅的、清脆的“噼啪”声。

怀瑾设定了单句循环。那段令人心头一跳的破碎声,就在客厅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

若云将原本还勉强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臂也收了回来,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摆出了一个过分端正的姿势。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股突如其来的慌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没关系,我还有准备。就是个声音而已。

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甚至带上了一点被误解的委屈。

“哦……那个声音啊,就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而已。”

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甚至还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很无辜的笑容。

“妈妈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厨房看看嘛,杯子肯定少了一个。”

她说得笃定。

这是她下午就构思好的、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第二道防线。

她特意从橱柜里拿走了一个最常用的玻璃杯,藏在了自己书包的最深处。

物证俱在,妈妈就算怀疑,也找不到破绽。

怀瑾听着女儿这番滴水不漏的辩解,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努力扮演着“坦荡”的样子。

任怀瑾听着女儿这套说辞,就好像在听一杯威士忌苏打里的冰块慢慢融化,发出噼啪的细响。

谎言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冒上来,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破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

看着那张努力想要表现出“坦荡”的小脸。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平铺直叙地,像是确认一份无趣的报表数据。

“所以,”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还是锁在女儿的脸上,“真的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告诉妈妈的了?就只是打碎一个杯子,外加调皮地掸了掸灰尘?”

“真的没有了!我保证!”

若云立刻点头,近乎抢答。她甚至还举起了右手,伸出三根细白的手指,做出一个在学校里学来的、发誓的标准姿势。

但她的眼睛,却不听使唤地飘向了别处,落在了墙角那盆绿萝无精打采的叶子上。就是不敢去看妈妈的眼睛。

她知道妈妈在等她坦白,等她交代今天下午除了“不小心打碎一个杯子”之外的所有事情。

可是一想到承认的后果,她就本能地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终于,若云还是撑不住了。

她从沙发的一端蹭到另一端,小小的身体紧紧挨着母亲,伸出胳膊,轻轻环住了怀瑾的腰。

脸颊贴在母亲柔软的丝质衬衫上,她用一种近乎呢喃的音量开口。

“真的……就这些了。”

她将自己埋得更深了些,手臂收紧,整个人都挂在母亲身上。

“妈妈……今天要是罚我,能……能轻一点吗?”

怀瑾感觉到女儿温软的小身体贴过来,以及那刻意放软的、温热的吐息。

她伸手拍了拍若云的背,语气平和:“既然若云主动‘认错’了,妈妈会从轻处理的。”

“先去洗个澡吧,”她顺势把话题带开,“跑来跑去的,出了一身汗。洗完澡,我们再好好聊。”

这既是给女儿一个缓冲的时间,也是给自己。时间已经拖得够久了。

若云如释重负地点头,赶忙从妈妈怀里起身。“那我先去洗澡啦~”她尽量让语调显得轻快,快步走向浴室,心里偷偷庆幸又混过一关。

望着女儿合上浴室门,怀瑾脸上的温和褪去,她靠在沙发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孩子,说谎的本事没见长进,这套撒娇耍赖的功夫倒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真是……被她打败了。

明明知道她在演戏,却还是忍不住会心软一秒钟。

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指纹解锁,熟练地点开一个图标颜色十分低调的应用程序。

屏幕亮起,分割成几个小窗口的实时监控画面出现在眼前。

她没有看实时影像,而是直接进入了下午的录像回放。

手指在时间轴上精准地拖动,画面飞速闪过。

很快,她找到了目标片段。

怀瑾将这几个关键节点——开火、试管爆裂、清理现场——都截取并保存下来,然后将手机锁屏,放在一边。

站起身,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理了理略乱的发丝,又将衬衫领口抚正。

她伸出手,仔细地将发丝一一捋顺,重新整理好衣领,直到一切看起来都无可挑剔。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倾泻而下,浇在尹若云纤瘦的脊背上,让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在水温的包裹下渐渐松弛下来。

她闭着眼,任由水珠沿着发梢滴落,划过刚刚开始有了一点点隆起弧度的胸口,再顺着平坦的小腹一路向下。

她慢吞吞地拿起架子上的沐浴露,在手心挤了一大坨,搓出丰厚的泡沫。

果味的甜香在湿热的空气里弥漫开。

然而,身体的放松并不能完全驱散心头的阴云。

她的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声响。

很安静,除了水流声,什么也听不到。

妈妈没有在外面踱步,也没有打电话,这让若云稍微定下心来。

也许……妈妈真的信了我说的话?就算没全信,看在我主动承认打碎杯子的份上,应该不会罚得太重吧。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丝虚幻的勇气。

她慢吞吞地拿起沐浴露,在手心搓出丰富的泡沫,再仔仔细细地涂抹全身。

她刻意放慢了每一个动作,磨蹭着,拖延着,仿佛只要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里,审判的时刻就永远不会到来。

终于,水声停了。

若云抓过一条柔软的浴巾,开始一寸一寸地擦拭身上的水珠。

她在浴室里又磨蹭了足足十分钟,直到皮肤都有些发凉,才不情不愿地穿上了一件粉色的草莓印花睡裙。

裙摆宽大,堪堪遮到大腿中部,衬得她两条小腿又细又直。

“若云,过来。”

怀瑾开口,她的声音穿过客厅,清晰地传到若云耳中。她已经坐在沙发边,手里拿着吹风机,旁边的小凳子显然是为女儿准备的。

若云心里那点侥幸瞬间又提了起来,但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在小凳子上坐下。背对着母亲,她看不到怀瑾的表情。

还好,是吹头发。吹头发的时候妈妈总是很温柔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

吹风机被打开了,嗡嗡的声响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

一股暖风包裹住若云的后脑,怀瑾的手指穿过她湿润柔软的发丝,轻柔地拨弄、梳理着。

指腹偶尔碰到头皮,带来一阵舒服的麻痒感。

若云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她甚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将整个后背的重量都向后靠去,几乎要倚在母亲的膝盖上。

客厅里只有吹风机单调的轰鸣和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而温馨。

头发很快从湿漉漉变得半干,再到蓬松。

怀瑾的手法很熟练,每一缕发丝都被照顾得很好。

就在若云昏昏欲睡,以为今晚的危机已经安然度过时,头顶的暖风和嗡嗡声戛然而止。

客厅在一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吹完头发后,怀瑾并没有立刻拿开手。

她的手掌依旧覆盖在若云的头顶,只是原本轻柔的抚摸变成了一种不轻不重的按压。

这个动作很亲昵,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让若云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无法轻易转头,更无法起身。

若云的身体僵住了。

“妈妈?”她试探着开口,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不易察服的退缩。

“头发吹干了,很舒服,对不对?”

怀瑾开口了,口吻依旧是平和的,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她绕过小凳子,走到若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然后,她拿起茶几上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相册里那个刚刚创建的、名为“下午茶”的视频文件。

若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整个人仿佛被冻住。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另一个摄像头……妈妈居然还有另一个摄像头。

那个她自认为天衣无缝的“障眼法”,那个让她在浴室里还心存侥幸的计划,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怀瑾等了几秒钟。

眼前的女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样僵硬地坐着,瞳孔里倒映着手机屏幕上循环播放的滑稽影像。

她缓缓收回了那只一直按在若云头顶的手。

这个简单动作却像是一个开始,打破了若云最后的心理防线。

“你……”

若云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却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交织——被监视的愤怒、谎言被戳穿的羞愧、对即将到来的惩罚的恐惧,以及一种被最亲近的人算计了的委屈。

她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谎言,想到那个被她藏在床底的碎玻璃杯,想到刚才在浴室里还天真地盘算着如何蒙混过关……所有这一切,在此刻都显得那么可笑。

“你……你欺负人……”

这句话终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冲出了喉咙。

紧接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决堤,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她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身体因为激动而晃了一下。

她没有看怀瑾,甚至刻意绕开了母亲站立的位置,选择了离她最远的一条路径,跌跌撞撞地冲向自己的房间。

她不敢回头,她怕看到妈妈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现在会是什么神情?是失望?是冷漠?还是嘲笑?她不敢想。

“砰!”

卧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几乎是摔上的。随后,从门缝里传来了压抑的哭泣声。

那哭声起初还很小,带着努力克制的呜咽,但很快,克制就失效了。

无法抑制的抽泣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伤心欲绝的号啕,中间还夹杂着床垫被身体撞击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很显然,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被褥里,用尽全力痛哭。

怀瑾站在原地,手里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我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她原本坚定的立场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原本想给若云足够的时间自己冷静,可现在,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她有些站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赤脚踩着冰凉的地板,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指节弯曲,在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两下。

“若云,开门。妈妈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我们得把话说清楚。”

门内的哭声一顿,随即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鼻音、充满敌意的回应。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你就是想打我!”

这句控诉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怀瑾刚刚升起的一点心软。她靠在门边的墙上,闭了闭眼,将那份轻微的慌乱压了下去。

“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冷静。五分钟后,我们心平气和地谈。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承认,那我们就只能按照最严重的情况来处理了。”

她的话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门里。

房间里的哭声奇迹般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

怀瑾能听到里面床垫发出的轻微响动,那个小小的身体大概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挣扎着,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五分钟后,卧室的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门被从里面拉开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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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云低着头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她不敢看母亲,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又红又肿,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怀瑾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牵住她冰凉的小手,领着她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两人坐下后,若云立刻缩起身体,故意侧对着她,固执地将视线投向地板上交错的木纹。

空气里,沐浴露的甜香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味道,有些古怪。

“想明白了吗?”怀瑾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不该挡摄像头……也不该打碎杯子……”若云嘟着嘴,瓮声瓮气地回答。那口吻,全无认错的诚恳,反而充满了被冤枉的委屈。

还在避重就轻。

怀瑾在心里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继续追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啊!”

这个问题点燃了若云。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

“你就是非要我承认我用了燃气灶!可是我又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火我也关了,碎片也收拾干净了,你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怀瑾看着女儿泪眼婆娑的样子,伸出手,想帮她理一理睡衣的领口,手指却在中途停住了。

“若云,你到现在还没明白这件事有多危险。”她的声音沉了下来,“要不是我一直看着监控提醒你,你连燃气灶都忘了关。你知道那会发生什么吗?”

“那……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若云咬着下唇,倔强地把脸扭向另一边,只给怀瑾留下一个气鼓鼓的侧脸。

“看着我的眼睛。”怀瑾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若云很少听见的严厉。

小女孩的身体瑟缩了一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始终不肯转过头来。

客厅里的气氛僵持住了。

忽然,若云伸出小手,抓住了母亲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糯。

“那……那你打就打嘛。打完我……我还得去写作业呢……”

说话时,她的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了茶几上那部黑屏的手机。

怀瑾注意到了那个微小的动作。

写作业是假,惦记着游戏才是真。

“写作业?我看你是惦记着游戏吧。”她轻轻摇头,一语道破。

“才不是呢!”若云立刻反驳,脸颊却不争气地泛起一层薄红,“我是真的要写作业……”

她一边说,一边挪动着身体,作势就要从沙发上溜下去,往书房的方向跑。

怀瑾手臂一伸,轻轻拦住了她的去路。

“站住。”

“既然你选择用这种方式来逃避,那妈妈也只能按规矩来了。”

她站起身,不再看沙发上那个瞬间僵住的小身影。

转身走向储物间的瞬间,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极轻的、几乎被抽泣声淹没的嘀咕。

“打就打呗……反正你从来都不相信我……”

储物间的门被拉开,客厅的光线照了进去,照亮了层层叠叠的杂物。

怀瑾没有犹豫,径直从挂钩上取下那根用了有些年头的竹制戒尺。

尺身光滑,颜色是温润的淡黄色,握在手里带着一丝天然的凉意。

她走回客厅,若云正坐在沙发上,一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顿时睁大了。

“真的…要用……这个啊?”若云的声音干巴巴的,她努力地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嘴角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妈妈,能不能换手打?还是你的手打起来……比较疼……”

最后几个字说得含含糊糊,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现在知道讨价还价了?”怀瑾走到沙发前,将戒尺的一端在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上轻轻敲了敲,发出“嗒、嗒”两声清脆的响动,“刚才诚实一点,不就好了。”

若云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赌气似的把脸转向一边,盯着墙角的绿植。

可恶……游戏活动已经开始了……再拖下去就真的赶不上了!

磨蹭了将近半分钟,在怀瑾再次抬起戒尺之前,她终于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慢吞吞地将上衣的下摆向上捋了捋,掖进臂弯里,露出平坦光滑的小腹。

然后,手指勾住裤腰,一点一点地把那条印着小熊的棉质睡裤往下褪。

裤子滑过纤细的腰肢,经过尚显青涩的臀部,顺着笔直修长的大腿一路向下。最终,那团柔软的棉布堆积在了她纤细的脚踝处。

光裸的下半身暴露在客厅微凉的空气里,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颗粒。

若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身前那片稚嫩,脸颊烧得通红,连耳根都变成了粉色。

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终还是慢慢地挪到单人沙发前,俯下身,双臂交叠着垫在沙发扶手上,把自己的额头枕在手臂上。

这个姿势迫使她挺起腰,将身后那两团稚嫩的臀肉连同自己光溜溜的下半身暴露在母亲的视线里。

圆润挺翘的小屁股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十*岁少女的臀部还带着孩童的柔软,却又开始显露出青春期的微妙曲线,呈现出象牙般的细腻质感。

怀瑾静静地观察着女儿的姿势,确认她已经趴稳后,轻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

“啪!”

戒尺带着利落的风声落下。

第一下打在了左边臀瓣的中心。

那团软肉先是瞬间凹陷下去,紧接着迅速地弹了回来,一道清晰的、一指宽的红痕立刻浮现出来。

“唔……”

若云咬住了嘴唇,把一声惊呼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她能感觉到被击打处的灼热感,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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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她完全适应这份疼痛,第二下戒尺已经紧随而至。

啪!这一次落在几乎相同的位置,疼痛叠加在一起,让那道红痕的颜色迅速由浅粉转为深红,边缘也开始微微隆起。

怀瑾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一下,又一下。

她的手法很有分寸,每三下为一组,力道均匀地覆盖在臀峰、臀腿交界以及臀肉最厚的中部。

竹尺抽击在皮肉上,发出清脆而沉闷的响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

起初的几下,若云还能靠着咬紧牙关硬撑,只是身体随着每一次击打而无法自控摇晃。

但当责打持续到第十几下的时候,她的忍耐开始瓦解,疼痛不再是分散的刺痛,而是汇聚成一股灼热的洪流,在她的臀部和内心深处同时肆虐。

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忍不住偷偷睁开一条缝隙,视线越过自己的手臂,飘向墙壁上那个圆形的挂钟。

分针,已经指向了七点三十五分。

怀瑾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的分心。

到现在还惦记着玩呢。

她手腕一沉,改变了戒尺落下的角度,不再是平拍,而是带着一个微小的倾角,斜斜地抽了下去。

“啪——!”

这一记的力道重了许多。尺子的边缘深深地嵌入肉里,同时扫过了两瓣臀肉,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横贯整个臀部的斜向痕迹。

“嘶——啊!”

若云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她整个人都弹了一下,手臂下的脸庞皱成一团,眼泪终于断了线。

“呜……反正……反正在你眼里我永远都不懂事……”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不清地抱怨起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的咕哝,“……就知道打我……对门小雨她妈妈从来都不打她……”

怀瑾正要挥下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若云的身体一僵,立刻把头埋进臂弯里,闷声闷气地回答。

那对刚刚承受了二十多下责打的屁股,此刻正散发着灼人的热度,一道道红痕层层叠叠,绯红一片,最重的几处已经开始泛出深沉的朱色。

“起来。”

怀瑾将戒尺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玻璃与竹器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她的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

“去墙角站着,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若云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惩罚会以这种方式中断。

她慢吞吞地从沙发扶手上撑起酸痛的身体,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趴伏而有些发麻。

她站直身体,下半身空无一物,凉飕飕的。

她慌乱地想用手去遮挡,却又觉得这个动作很傻。

“站就站嘛……”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若云踌躇着,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挪向客厅的那个角落。

每动一下,身后挨过打的地方就传来一阵阵火烧火燎的疼。

竹尺留下的棱子在光润的小屁股上纵横交错,几道格外重的已经泛起了暗沉的朱红色。

她背对母亲,面对着冰冷的墙壁睡衣的上摆将将盖过腰线。

凉飕飕的空气拂过赤裸的下半身,让她格外不自在。

她偷偷把衬衫往下拉了拉,却发现这样反而让衣服绷得更紧。

若云偷偷的把手臂撑在墙上,无措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墙纸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接缝。

好疼……凭什么啊……

然而,身体上的不适,很快就被另一种更强烈的焦灼所取代。她的视线越过自己的肩膀,偷偷地、频繁地瞟向客厅另一头墙壁上的挂钟。

那根细长的秒针,正一格一格,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脚底板开始发麻。

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时间一长就觉得寒气从脚心往上钻。

她悄悄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身后臀肉上的伤,引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若云试着回想妈妈生气时的样子。怀瑾很少真正发火,但每次这样平静地惩罚她时,反而更让人害怕。

晚上八点整。

就是现在。

游戏晚上的限定活动正式开始了。

若云的身体明显地晃了一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肉眼可见的不安分。她甚至忘记了身后的疼痛,焦躁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不管你在等什么,今晚都别想了。”

怀瑾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女儿的背影。

她能看见若云的小腿肌肉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微微发抖,能看见她时不时偷偷扭动脚踝缓解麻木,更能看见她一次又一次地偷瞄墙上的时钟。

她将若云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此刻终于开口。

“惩罚结束以后,把手机交给我。然后直接去睡觉。”

这句话,成了引爆火药桶的最后一粒火星。

“凭什么啊!”

若云猛地转过身。

怀瑾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退让。“我只答应从轻发落,没答应不没收手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值得这个惩罚。”

“我不要!”若云跺着脚,眼泪掉得更凶了,“我就要玩!活动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那就让它错过。”

母亲冷硬的回应,彻底击碎了若云最后一丝侥幸。她呆呆地站着,看着母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时间在母女二人的对峙中缓慢流逝。半个小时,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墙角的若云开始感觉到腿部的酸麻越来越明显,站姿也变得有些僵硬忍不住,悄悄把一只脚的脚跟抬起来,用脚尖支撑着身体。

指针,终于越过了八点半的刻度。那个支撑着她倔强和忍耐的最后一点念想——也许还能赶上活动的尾巴——彻底断了。

压抑了许久的啜泣,毫无预兆地。

“哇——!!”

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都瘫软下来,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她蜷缩起身体,双臂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不再是因为惩罚,不再是因为手机,只是一种纯粹的、被全世界抛弃了般的伤心。

怀瑾的心,被那哭声揪得生疼。

她原本筑起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悄然软化。

她起身,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走到蹲在地上的女儿面前,弯下腰,将纸巾递过去。

声音尽可能的放得轻柔。

“好了,别哭了……”

若云却猛地抬起头,泪水和鼻涕糊了满脸,小脸上满是抗拒。她抬手狠狠一挥,将那张纸巾打落在地。

“不要你假好心!”

怀瑾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指尖甚至还残留着女儿挥手时带过的风。

感觉凉凉的,带着些许湿意。

她沉默地看着被打落在地的纸巾,最终,缓缓收回了手,直起身子。

客厅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

一个蹲在墙角,光着屁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依旧倔强地不肯让靠近。

一个站在不远处,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疼、无奈,与一丝因被顶撞而升起的薄怒交织在一起。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郁,将房间里的光线衬得有些不真实。谁都不愿意再开口。

长时间的嚎哭耗尽了力气,若云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断续的抽噎。她蹲麻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就想往地上坐。

“站直。”怀瑾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制止了她的动作,“手放到身体两侧,不许再蹲。”

若云抽抽搭搭地重新挺直了酸软的身体,这个简单的指令却引爆了新一轮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满是泪痕的脸颊。

怀瑾注视着女儿,心里最后一点强硬的东西,终于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她站起身,走到若云面前。

她轻轻托起女儿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温热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颊上冰凉的泪痕,动作非常轻柔。

“妈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很柔,“好好想清楚,今天到底错在哪里。说完了,我们就去睡觉,好不好?”

若云的睫毛颤了颤,她咬住下唇,猛地把脸偏向一边,避开了母亲的触碰。

泪水,更加汹涌地顺着侧脸滑落,滴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怀瑾的手指停在半空,等待了片刻。

女儿依旧固执地沉默着,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这孩子,脾气怎么就这么犟……

她无奈地在心里轻叹,收回了手。

“那就继续站着,好好想吧。”她转身走回沙发,坐下前又补了一句,“保持站姿,弯腰驼背的像什么样子。”

若云听着母亲走回沙发的脚步声,努力地吸了吸鼻子,想把不断涌出的泪水憋回去。

她故意将身体挺得笔直,双臂紧紧贴着大腿两侧,连指尖都绷得发白,用一种近乎刻板的、僵硬的姿势,无声地表达着她的抗议。

过了一会儿,怀瑾拿着纸巾再次走了过来。这次,她没有将纸巾递过去,而是直接动手,轻柔地、仔细地擦干了若云脸上纵横的泪痕。

冰凉的脸颊上传来纸巾柔软的触感,若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怀瑾擦完眼泪,并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等待了近一分钟,若云依然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肯说。

“既然你还是选择这样,”怀瑾转身,重新从茶几上拿起了那根竹制戒尺,“那我们就继续吧。”

戒尺冰凉的末端,轻轻地点在了若云已经红肿一片的臀峰上。那里的皮肤依旧发烫,触感有些冰凉。

“这次,要大声报数。”怀瑾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不报,就不算。”

“啪!”

竹尺不紧不慢地落下,第一下,抽在臀肉最饱满的地方。那团软肉细腻地晃动了一下,绯红的底色上,一道崭新的红痕迅速浮现。

若云只是闷闷地受着,身体晃了晃,没有出声。

“啪!” “啪!” “啪!”

接连三下,分别落在了不同的位置。怀瑾终于开口,平静地提醒:“不报数,就不算数。你想这样一直耗到天亮吗?”

若云的肩膀抽动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四……”

“大声一点,妈妈听不清楚。”戒尺再次轻点在她的屁股上,那动作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一种不带情绪的提醒。

“四!”她带着哭音喊了出来,身体因为疼痛而歪向一边。

“啪!”

第五下落下。

“耍小聪明遮挡摄像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被妈妈发现?”

“五……”若云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

“啪!”第六下特意打在了臀腿交界处,那里的皮肉更薄,痛感也更清晰。

“在厨房用燃气灶有多危险,万一着火了怎么办?”

“六……”若云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辩解,“我……我后来都关掉了……”

“关掉了?”怀瑾的声调没有变化,但内容却不容置喙,“我在监控里看得很清楚,是你玩了一会儿,跑出去又返回来才关的,你是不是就忘了?”

“啪!啪!”

第七下和第八下接连扫过两瓣臀肉,留下两条交叉的、颜色更深的红痕。

“七!八!……唔……”若云终于被这种连续的追问和责打击垮,哭出了声,“那你……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怀瑾停了停,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因为妈妈想看看,我的女儿在犯错之后,会不会主动来承认错误。”

“啪!”第九下轻轻落下。

“结果呢?你不仅撒谎,还一直狡辩。到现在,都不肯认真认错。”

“九……”若云的声音已经哭得含糊不清,大颗的眼泪顺着下巴滴落。

她的小屁股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尺痕,整体呈现出一种熟透了樱桃般的深绯色。

每一道痕迹都微微地肿胀起来,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湿润的光泽。

“二十!”

当若云报出这个数字时,哭声已经有些虚弱了。怀瑾手下的力道不自觉地放轻了一些。

“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生气吗?”戒尺落下,这一次刻意避开了那些已经肿得厉害的区域,“因为你完全不懂得保护自己。”

打到第二十四下时,若云终于再也保持不住笔直的站姿,身体开始左右晃动,试图躲避。怀瑾也没有强行纠正她。

“二十七!”

若云喊出这个数字时,终于忍不住抬起手,往身后挡了一下。她的手掌刚刚触碰到炙热的皮肤,就立刻被烫得缩了回去,但没有完全放下。

怀瑾没有责备她这个小动作,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将她的手腕拨开。

“还有十三下。想清楚错在哪里,就可以随时停止。”

“二十八……二十九……”若云机械地报着数,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却依旧倔强地不肯说出那句认错的话。

“啪!”

第三十下落下。

“认个错就结束了,若云。”

“三十!”若云固执地喊出数字,话音未落,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弯下腰,咳得小脸通红,眼泪混着口水一起流了出来。

怀瑾的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她稍稍加重了力道,打下第三十一记。若云立刻疼得全身一缩,却还是硬撑着报了数。

当惩罚进行到第三十五下时,怀瑾明显放轻了力道,几乎只是用戒尺碰了碰。

“三十五!”

若云嘶哑地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愤怒和抗议。她是在抗议母亲的“放水”。

怀瑾只得重新加重了力度,戒尺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在那片已经不堪重负的肌肤上,又添上一层新的热浪。

最后几下,怀瑾打得特别慢,每一下都间隔了十几秒,给她留出足够的时间。

就说一句‘我错了’,有那么难吗……

若云的内心也在天人交战,但那句话就是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四十……咳……咳咳……”

她带着剧烈的咳嗽,喊出了最后一个数字。随即,紧绷的身体彻底松懈下来,但她依然倔强地站着,没有去揉一下身后火烧火燎的屁股。

怀瑾放下戒尺,看着女儿红肿不堪的臀部,心里只剩下无奈。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过那些发烫的棱子。

若云下意识躲了一下,但还是任由妈妈抚摸。

“去洗把脸吧。”怀瑾最终只是轻声说道,然后转身去储物柜里拿药膏。

若云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她没有去看母亲,只是低着头,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单手提着堆在脚踝的睡裤,一瘸一拐地走向卫生间。

看着女儿孤单离去的背影,怀瑾沉默地开始收拾客厅。

她将沙发上被弄乱的靠枕一一摆好,又把茶几上用过的纸巾团扔进垃圾桶,将那支竹尺放回了它原来的地方。

之后怀瑾没有跟着去卫生间,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回到房间时,门被轻轻带上却并未完全关严,留着一道细缝以便留意外面的动静。

先是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很短促,大概只是洗了把脸。

紧接着,是冰箱门被拉开的轻微响动,然后是酸奶盒子被取出的声音。

果然还是去拿酸奶了。

怀瑾的唇边掠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这孩子,即使在赌气的时候,也忘不了她那点小小的口腹之欲。

最后,是若云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那声响不轻不重,但怀瑾能听出里面蕴含的赌气成分。门没有锁,只是紧紧地合上了。

又等了约莫半个小时,估摸着酸奶已经喝完,情绪也该平复得差不多了,怀瑾才拿着药膏和一盆浸着湿毛巾的凉水,轻轻推开了若云的房门。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床头灯,暖黄色的光晕将一切都笼罩得毛茸茸的。

若云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

墙壁是浅浅的奶油色,上面贴着几张动漫角色的海报。

书桌上整齐地码放着课本和习题册,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笔筒,里面插满了五颜六色的水彩笔。

床是原木色的公主床,床头挂着一串小小的星星灯,此刻没有亮。

若云正趴在床上,脸朝里,背对着门口。

果然不出所料,她正偷偷玩着手机。睡裤松松垮垮地褪到了大腿,将那两瓣刚刚受过教训、依旧红肿不堪的小屁股完整地露在空气里。

听到开门声,若云的身体猛地一震,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随即闭上眼睛,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长,活脱脱一副早已熟睡的模样。

怀瑾在心里轻轻笑了笑,没有戳穿女儿这拙劣的演技。

她走到床边,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

床垫因为她的重量而微微下陷。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女儿那条卡通睡裤从大腿处,一点点地、完全褪到了膝盖弯。

若云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依旧倔强地维持着趴卧的姿势,把脸更深地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只留一小片泛红的耳廓在外面。

怀瑾拧开药膏的盖子,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散发出来。

她用指尖挑起一小块半透明的膏体,在自己手背上匀开,感受了一下温度,才轻轻地、试探性地抹上若云臀峰上那片红得最厉害的地方。

“嘶……”

冰凉的触感让若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立刻死死咬住了枕头的一角,把后续的呻吟全都咽了回去。

怀瑾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更轻柔的力道,以打圈的方式,将药膏缓缓涂抹开。

她的动作很专注,指腹下的皮肤滚烫而紧绷,那些微微凸起的尺痕,暗示这场管教并不算成功。

涂完药膏,怀瑾拿起盆里浸透了温水的毛巾,拧到半干,然后细致地展开,轻轻敷了上去。

“啊……”

这一次,若云没能忍住。一声短促而柔软的惊呼从枕头下闷闷地传来。她的手指悄悄地从枕头下挪出来,紧紧地揪住了身下的床单边缘。

怀瑾细致地将毛巾展平,确保覆盖所有红肿的部位。

她抬起眼,看到若云的小脑袋动了动,一只手又鬼鬼祟祟地探进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个手机。

屏幕亮起的光,将她埋在枕头里的侧脸映出一片幽蓝。

还玩……

怀瑾没做声,只是装作没看见。

每隔十分钟左右,当毛巾的热度被皮肤吸收,变得温热时,怀瑾就会起身,重新用凉水将毛巾浸湿。

第一次,第二次。

房间里只有她走动的声音和女儿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第三次换毛巾的时候,怀瑾发现,女儿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那双紧蹙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

玩手机的手指也慢了下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第四次时,手机已经被丢到了一旁,屏幕也暗了下去。

若云的脸颊完全贴在了枕头上,乌黑柔软的发丝散落在枕畔,随着她平稳的呼吸轻轻拂动。

怀瑾伸出手,轻轻抚开女儿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

这一次,若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趴着,睡得很沉。

当毛巾又一次变温时,怀瑾正准备像之前一样起身,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衬衫衣角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了一下。

醒着?

她停住动作,低头看去。

那只小手在触碰到布料后,又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重新藏进了被子里。

但就是那个转瞬即逝的、小小的动作,让怀瑾的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女儿的呼吸已经变得悠长而平稳。

最后一遍敷完,她轻轻将女儿屁股上的湿毛巾取下。

那片皮肤已经褪去了大部分骇人的红色,只剩下均匀的、漂亮的桃粉色,摸上去也凉快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将若云的睡裤和小内裤一起,完完全全地褪了下来。

衣物滑过腿弯时,若云在睡梦中不适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但很快又放松下来,沉入了更深的睡眠。

怀瑾将褪下的衣物仔细叠好,整齐地放在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个毫无防备的睡颜,俯身在她的发顶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起身,关掉房间的大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小夜灯。

轻轻带上门的那一刻,怀瑾在门外驻足片刻,望着从门缝里透出的那一点微弱的光。

她知道,这场小小的风波算是暂时过去了。

但明天,等女儿的屁股不那么疼了,明天她还需要和这个倔强又可爱的小人儿,好好地谈一谈。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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